11月25日：“誰有大豆誰發財”的好日子戛然而止。從最高時的每噸5500多元，下跌到現時的3000多元，從事大豆進口貿易的孫亮，眼睜睜看著倉庫中囤積的成千上萬噸大豆蒸發掉百萬人民幣。他說，“今年普虧已成定局。無論是生產者、榨油廠，還是貿易商”。

    五年一個輪回。2004年，在美國基金自導自演的炒作下，期貨市場上大豆價格8個月內完成從飆升到暴跌的逆轉，許多大豆加工企業由此陷入破產邊緣，如今五年前那慘烈的一幕再度上演，廣東的豆類企業不堪承受虧損之痛，紛紛停產限產。業界普遍認為，大豆企業今年遭受重創與國內不具備大豆價格話語權有很大關系，隨著政府鼓勵豆類企業參與期貨套期保值，或會擺脫豆類企業長期受制于人的現狀。

    從日漲千元到日跌千元

    如同過山車一般，2008年大豆和豆油價格經歷一輪前所未有的瘋狂漲跌。中華油脂網總編郭清保回憶，今年前三月，大豆和豆油期貨價格幾乎每天都漲停，“幾乎每天上漲 200～300元一噸，有時候甚至一天就上漲1000多元。”他說，在期貨價格的一輪瘋漲下，“大家都覺得大豆、豆油價格還會繼續升，于是許多廠家不計成本搶收、囤積大豆；農民也把一部分大豆捂住不賣。”

    可惜好景不長，三月份之后豆類期貨價格一路下跌，7月份市場反復曾出現一些反彈，但此后大豆、豆油一路下跌磕破成本價，哀鴻遍野。東北豆農們一噸大豆的生產成本接近4000元，現時的大豆價格卻僅為3000多元。“豆油價格從最高時 14000～15000多元一噸，到現在下跌已經一半多了。”郭清保說道。

    一些高價囤積大豆的企業，眼下每噸的虧損額已經高達上千元。大連宏連經貿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陳剛從事大豆現貨買賣。他告訴記者，一個西安的客戶在今年春天的時候囤積了一批大豆，到今年9月時還有1萬噸，當中的損失可想而知。

    在國內豆油消費需求快速增長的時候，國內大豆供應量提高速度相對較慢，因此只好由進口來滿足需求的增加。因此國際大豆價格波動對國內大豆加工產業的影響舉足輕重。

    劉孟澤，中糧集團油脂部的副總經理，他對今年大豆的價格波動深感意外。他說，以往芝加哥期貨交易所大豆每噸的全年價格波幅也就是36.7～73.5美元，今年其價格從367.4美元漲到3月初551.1美元以上，其后短短一個月就跌了30％。在市場還沒有喘過氣來的時候，又漲到7月初587.9美元的歷史高點。此時分析機構基本上把價格向上調整，基本上是“欲與天公試比高”。可是隨后市場卻又掉頭向下，僅用了三個月就跌至294美元。

    貨未到港本已賠光

    據了解，廣東油廠生產用的大豆均來自國外。從美國、巴西、阿根廷到我國，從下定金合同生效到大豆收集送到港口需時3個月，海運時間在20～45天。從事大豆進口貿易的孫亮告訴記者，在今年驚濤駭浪的價格波動下，進口大豆往往還沒到達港口，其價格就已經滄海桑田，兩個月時間企業的利潤就化為灰燼甚至賠掉老本。

    劉孟澤說，“假設不考慮其他的因素，只按照芝加哥期貨價格變動來計算，如果榨油廠在高價點價，沒有其他的措施，每噸就會貶值2000元人民幣。”

    除了商品本身之外，影響大豆加工業的一個重要因素是海運費。劉孟澤以南美到中國主要港口的大豆運費為例，“年初時運費每噸大豆到中國的運費是147美元，現在不到40美元，前幾天最低是25美元。”他說，所以海運費的漲跌也給企業簽訂海運合同帶來巨大的風險。

    豆油廠紛紛停產限產

    即使不是高價囤積大豆種下禍根，郭清保說目前油廠現做現賣也得虧損。郭清保舉例說，現時進口大豆完稅價3200元/噸，四級豆油6400～6500元 /噸之間，一級豆油約6900元，豆粕價格3200元左右。“使用進口大豆的油廠略有虧損，10月中旬最慘虧損1噸400多元。”而按照3700元/噸的國產大豆收儲價格計算，使用國產大豆的國內油廠虧損或更多。

    郭清保告訴記者，現在每天壓榨量在幾百噸左右的小型油廠基本上都停產了。“不過小油廠比較靈活，上年賺了錢，停2～3年不做也行，關門等環境好了再做，大油廠為了保持市場份額，必須持續生產。”根據郭清保掌握的情況，廣東油廠停產、限產的情況很普遍。

    “在廣東來說，小油廠前幾年就已經被清洗得一干二凈。”廣州植之元技術總監左青說，目前廣東一天大豆加工量在20000多噸左右，其中最少的單廠每天加工量也在1500噸。

    左青解釋，廣東的油廠只能采用進口大豆，如果從北方運豆南下每噸成本比進口大豆高出170元，另外我國鐵路沒有這么大的運力。但是，進口大豆對于小油廠來說難度很大。他說，“在如此劇烈的原材料價格波動下，利用期貨套保是很重要的，但這樣一來需要大筆資金以及倉容，他們也養不起懂國際貿易風險的人才，所以小油廠沒有辦法在廣東生存。”

    “廣東大豆加工企業的管理層從2004年大豆市場風波后，開始重視并實施通過期貨市場套期保值來規避風險。”左青認為，因此對于通過期貨套保的企業來說，盡管在價格上漲時利潤降低了，但是后期的價格暴跌受到的影響并不大。他告訴記者，廣州植之元今年之所以能夠免遭大豆價格暴跌的損失，主要是因為堅持通過套期保值覆蓋風險。

    不過，左青承認，目前廣東確實有油廠停產了。而在孫亮看來，“今年的這輪大豆油脂行情將整個產業清洗得特別干凈，無論是農民，貿易商，還是油廠，虧損均無一幸免。”左青相信，在明年1月，有更多的油廠以及進口大豆的貿易商倒下，行業集中度進一步提高，集團化經營愈趨明顯。

    縱深分析

    豆價話語權旁落 內資豆企很受傷

    許多人對5年前轟動一時的“大豆風波”仍記憶猶新。當時，美國基金大肆炒作美豆減產題材，公布虛假的研究報告，推動美豆期價從2003年8月每噸196.4美元快速上漲。2004年3月，得知中國大豆采購代表團即將前往美國采購250萬噸大豆，在國際炒家的哄抬之下，CBOT大豆期貨價格從先前的約220美元/噸暴漲到391美元/噸。

    接著在中國大豆壓榨企業簽下4100元/噸的高價進口合同離開美國之后，美國基金開始悄然平掉多單而大舉反手做空，美豆期價應聲沖高回落，整個國際市場大豆價格隨即暴跌，最高下跌了125美元/噸。許多榨油廠因此陷入破產的邊緣，如當時東莞某油廠投資1.3億元，在調試前購進1船大豆，賠了6000萬元。

    在業界看來，今年的價格波動比起2004年更加猛烈，他們認為這同樣是某些跨國糧商和基金在國際市場上操縱大豆價格的結果。多位分析師告訴記者，中國大豆沒有話語權，價格完全由國外說了算。劉孟澤說，大豆的進口依存度非常高，“按照年度壓榨量的比重來算，進口大豆的壓榨量已經占到80％以上，2007、2008年度占的比例更高，進口大豆的比例高達90％以上。”

    劉孟澤說，隨著中國進口原料依存度不斷提高，國內外市場的關聯度也越來越密切。另一方面，加工企業當中外資企業比例的增長速度非常快，目前外資企業占據了中國壓榨大豆市場的半壁江山，按照實際的壓榨量是差不多占到將近一半。大豆、油廠都在別人手上，只能隨波逐流，吃油自然要看外國人的臉色。

    事實上，對于中國大豆產業鏈對外依存度過高缺乏話語權的現狀，政府部門早有洞悉并試圖扭轉這種局面。兩個月前，國家發改委正式出臺《促進大豆加工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鼓勵大豆企業參與期貨市場的套期保值，以鎖定成本控制風險，并爭取到更多的話語權。業界人士分析認為，一旦內資大豆企業更多地通過期貨市場的套期保值手段，或會擺脫長期受制于人的狀況，使豆類企業長期以來大起大落的命運得以根本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