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于人的管理中,提意見時比較容易為對方接受的“三明治法”,被認為是當代西方人發(fā)明的。其實,在我國古代的職場上早已被那時的精英們嫻熟地運用,他們在給皇上提意見或者上疏時,采用的都是這種模式。手頭有一本唐代史臣吳兢編撰的《貞觀政要》,記載了唐太宗諸多勵精圖治、任賢納諫的故事。其中固然有唐太宗從善如流的愿望,但是身邊的重臣在表達意見時能夠讓唐太宗非常受用,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比如在貞觀二十二年,唐太宗準備親征討高麗,大臣房玄齡認為不合適,就上疏勸阻唐太宗。首先,他把唐太宗美美的奉承了一番:皇上的恩德已經(jīng)澤被四方,無所不及。古代不能臣服的異族,陛下都使他們歸順了,“比功校德,萬倍前王。此圣主所自知,微臣安敢備說。”接下來明確則指出,如果高麗作為藩國失掉了臣子的禮節(jié),侵犯了百姓,成為中原的心腹之患,陛下要鏟除它,那是可以的;否則,就會給中原百姓增添無盡的痛苦和煩惱:無緣無故讓士兵投身戰(zhàn)火,使他們肝腦涂地,成為無家可歸的冤魂:讓他們的妻兒老小望著靈車痛哭流涕,抱著尸骨捶胸頓足,足以使山河失色,天怒人怨。最后,房玄齡提出了希望:相信陛下能夠按照老子“知止為足”的警戒,發(fā)恩降詔,給高麗以改過自新的機會,停止征伐,“以保萬代巍巍之名”,那樣就可以確保萬代崇高的美名。
這就像“核心內(nèi)容夾在中間層”的三明治:為了讓對方能接受,表達者在表達自己的核心意見之前,先對對方的相關方面表示認同。意見表達完畢,又給他希望和鼓勵,以使其保持信心和愉悅的心情,不至于使對方產(chǎn)生被打擊的挫折感。當然,作為一種溝通的方式,古人并沒有明確提出“三明治法”這樣的說法,而是出于存在冒犯“龍顏”的風險,對自己進行必要保護的本能。不過,如果我們能夠脫離開當時特定的語境,推廣開來,適用于所有對象身上,那么在價值觀念多元化的時代,就有助于在相互溝通或者思想碰撞時多一些和諧。尤其是對于自己的服務對象,如果把他們當作“皇上”,批評起來就不會那么盛氣凌人了。在職場上針對下級或者同事的缺點,把他們當作“皇上”進行批評,那效果無疑會更好。
把利益相關者、下級或者同事當作“皇上”并非矯情;管理就是服務,把服務對象當作“皇上”似乎更能反映服務的本質(zhì)特征。更主要的是,盡管職務有高低,大家的共同目標是一致的;為了更有利于共同目標的實現(xiàn),既不能抓住一點不顧其余,也不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過,與“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同,那是一定要為之“謀”的。也就是說,這需要比通常所說的“三明治法”更進一步,要設身處地為其著想,進行建設性的批評。
首先,建設性的批評應當出于對批評對象的尊重與善意。貞觀時期的房玄齡等老臣,與唐太宗一齊打天下、坐天下,他們對唐太宗的忠誠經(jīng)受住了歷史的考驗。然而這與阿諛奉承不同,在忠實輔佐的同時也“志在匡君”,在關鍵時候完全應當“正詞鯁義”,不乏凜然正氣。即使讓唐太宗面子上過不去,也是充滿善意的,是真正為李世民負責,為“大唐”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負責。在這個基礎上使用“三明治法”,才會有感情的自然流露,在相關方面表示認同才不會顯得虛偽和做作。
其次,建設性的批評貴在體現(xiàn)出自己的誠懇。房玄齡關于停止征伐高麗的建議原本就與唐太宗的意志相左,終被唐太宗否決。但是唐太宗不僅沒有生氣,還充分肯定了房玄齡在上疏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誠懇態(tài)度。當時房玄齡臥病在家,病情越來越重,自覺將不久于人世。唐太宗在看了奏書后感嘆道:“此人已經(jīng)到了病危的地步還能為國家擔憂,難能可貴。”當然,使用“三明治法”提出批評意見,也不能指望別人一定能接受;只要能夠通過誠懇的態(tài)度能使別人受到激勵,也就部分的達到了目的。
再次,建設性的批評需要勇于擺脫既得利益的羈絆。使用“三明治法”進行批評,固然意在減少批評的負面效應,但那主要是為了更容易為對方所接受,進而達到批評的目的,并非純粹故作圓滑世故。實際上,夾裹在前后肯定話語中的批評意見一定要切中要害,旗幟鮮明。這不僅需要勇氣,不要怕得罪人,更需要超脫私利。出于公心提出的建設性意見才會更全面,不至于產(chǎn)生誤導。